九寨沟课件_苏教版九寨沟板书设计 第1张

天上多了一双眼睛

——怀念我亲爱的爸爸

李晓

“直降10度以上,开启冷冷+雨雨霸屏模式,前两天还穿着短袖短裤避暑,今天就已经长袖长裤加身!”这是2021年10月11日,我所在城市媒体一个微信公众号发布天气新闻的导语。

这是人间大地上川流不息日子中寻常不过的一天,平时关心的天下大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大事了,但人间冷暖,还是我的切肤之感。发布的天气预报上还说,一股寒流从高天白云间浩浩游荡,从大陆的北方抵达南方,这种绵绵的秋雨天气,真的是“一场比一场凉”了。国庆节长假期间酷似夏日的气温,在今天突然拐了一个弯,这就是季节魔幻般的更替。

对一个家庭来说,这是锥心刺骨的一天,这天晚上9点58分,爸爸在人间84岁的生命定格凝固。我成了一个失去爸爸的中年男人。在我人生行走的路途上,感觉有一面庇护我的老墙轰然倒塌,却没看清腾起的一股烟。一切恍如梦境。又感觉心中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慌乱,气喘,茫然。

从医院窗户望出去,夜幕沉沉,没有星星。但我还是想,从此以后,在天上的群星闪烁中,又多了一双星星般的眼睛在天空望着我。有人说过,那是逝去亲人化作了星星的眼睛,依然在望着繁忙操劳的尘世,望着尘世亲人赐予明亮的祝福。

爸爸,我想,在星斗满天中,有属于您的一双眼睛,我能够辨认出那星星的光芒,指引着我在人间的行走。

在这遥远而温暖的星光中,我浮现出关于爸爸的几祯记忆底片。

在我那乡村小学就读时填写的家庭成分表上,我一直处于变化状态的填写,有时填写贫农,有时填写干部。我爷爷奶奶、我妈是种地的人,身份是农民没错,我爸是所在城市市委机关的干部,也没错。这都是光荣家庭的两个成分。

九寨沟课件_苏教版九寨沟板书设计 第2张

父亲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照片

我爸是我们那个村子里自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个大学生,他1962年毕业于所在城市的师范专科学校,他靠跟我爷爷从小学篾匠卖竹编品作为上学费用。爸爸住的老屋前,有一片高大幽绿的竹林,风吹时,哗哗哗响,那些年我回老家,幻觉中还听见老屋前一棵竹子在篾刀砍声中倒下的身姿,一棵一棵竹,变成了乡间集市上出售的撮箕、筲箕、簸箕。毕业后,爸爸本要分配到县里中学教书。但我爸在毕业前夕的一天,在学校操场拣到了一块当时价格很贵的手表,爸默默无声把表交到了学校办公室。后来查明,这快手表上是学校校长丢失的,我爸也成了学校里学习的榜样。当年所在城市市委机关到学校选人,我爸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市委大院里的一名干部。

我爸工作的机关大院,是庭院深深的小楼,树木葱郁中显出一种时光幽深的气场。二楼的楼板是有了一层包浆的咖啡色木板,爸在那里还有一间小小的寝室。我小时侯最渴望的事,就是跟爸爸徒步几十公里到灰蒙蒙的城里去,望着爬满了鸟雀的马路电线杆,心里也是鸟雀一样的喜悦,在机关大院的小房里,我和爸爸抵足而眠在那木板床上。早晨起来,机关食堂里有豆浆和油条,这足以让我回到乡村向那些还没进过县城的小伙伴们炫耀一番。

九寨沟课件_苏教版九寨沟板书设计 第3张

父亲(左)与同事(右)合影

爸爸做的是秘书工作,他做了21年办公室秘书和领导个人的秘书,其间有多次被提拔到部门做领导的机会,都被我爸拒绝了。爸爸说,我还是适合写材料。我爸在大会上讲话有点结结巴巴,但他写的一些材料往往气吞山河。爸爸中山装上面的衣兜里,永远插着一支钢笔,永远疾风骤雨般的书写,永远目光炯炯的样子,这也是我少年时代恒固的父亲形象,他这种形象或许一辈子要植根在我记忆里。爸爸老了以后,我望着他那颤颤威威的样子,他有时躺在家里老藤椅上打盹流出了婴儿呛奶一样口水的样子,特别是遭受病痛折磨时无助的样子,他最后在病床上呼吸急促直到头一歪咽气的样子,我就在心里拒绝承认,他是我真实爸爸的样子。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时空跨越后的幻觉?

爸爸用笔在工作本上沙沙沙地飞快记录,他有两种常见字体,一种是蝇头小楷,一种是草书。字体笔力如漫漫心流,爸的蝇头小楷,我感觉就是他一直谨小慎微勤勤恳恳甚至有时是战战兢兢的性格。但爸写的草书,字体如金蛇狂舞,我就无法琢磨出他性格的另一面了。

爸爸在老家村子里威望很高,但一件事情让他的形象坍塌了。当年老家村子里一个大队干部去城里找我爸爸办集体的事,无非就是想找我爸写个条子递给供销社这些部门多买点肥料等农资用品。那次爸爸请大队干部在机关食堂吃了饭后就谢绝了“递条子”,爸爸说,政策不允许。满怀希望的大队干部失望地离开机关大院时,突然看见我爸提着一个公文包尾随着一辆绿色吉普车小跑在后面,吉普车里坐着的是机关里的一个领导,爸爸冲上前去准备替领导打开车门,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队干部回到村子以后,绘声绘色描述说我爸在城里机关就是“给人抬轿子那种人”。村里人也乐了,原来是这种人啊,装什么装。我爸笑眯眯地一点没生气。后来,这个大队干部去世后,我爸立即打来电话,让我代他随一份礼金并去悼念,我爸说,这是个敢为村里办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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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九寨沟游览

我爸退休那年,是一个镇里的人大主席,行政上是正科级,干革命工作的工龄35年。从城里到镇上去工作,是我爸主动申请的,因为当年我妈还在老家的风雨雷电里劳动,我爸周末回家,播种粮食、收割庄稼,是他和我妈共同的事。我爸一直呵护着我妈,疾病发作前的那天中午,我爸一直拉着我妈的手不松开。我爸午睡半小时后,脑梗发作到离世就一直没再说出一句话来,难怪他咽气后,嘴巴还一直张着。爸爸,您想说的话,或许我懂,但命运为什么安排得如此冷酷,疾病不让我能听见您最后想说出的话。妈妈说,爸爸不愿意麻烦拖累你们儿女了,只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就离世了。

爸爸的这一辈子,其实一直过得很是忧郁。在我记忆当中,他大多数时候是忧戚着双眉,心事沉沉的样子。

值得爸爸忧郁沉重的事确实很多。爸爸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一共8个,当年在城里工作的工资,全家人都嗷嗷待哺作着指望。爸爸39岁那年,靠积蓄700多元在老家村子里把茅草房推倒建起了一排气派的青瓦房,但后来3兄弟分家立业,每家的房子又显得狭窄了。记得有天,爸爸站在老屋前,又开始规划建新房子,但和我妈一商量,存折上的数字还远远不够。爸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后又转瞬露出笑容安慰我妈说,莫急莫急,继续攒钱。

爸爸这一辈子,都在辛辛苦苦攒着钱。每当工资到手后,我爸就吩咐我妈,快点快点去取出来存定期,定期利率高一些。爸爸腿脚方便时,陪我妈去银行存钱,他最关心的就是银行利率。有次去银行存钱,得知当天的利率与昨天相比刚作了下调,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爸家里的存折至少有10多个,离世前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纸张存折,从几百元到上千元,一张张都被我爸反反复复摩挲过,有的都起毛边了。尤其是到了80岁后,我爸晚上睡眠少了,常常深夜起床叫醒我妈,快去把存折拿出来我看看,我总觉得数字不对,要老会计一样边嘀咕边拨拉着心中算盘认认真真核算。爸爸攒的那点钱,都是给儿孙们攒的。爸爸舍不得上一次馆子,每次拖扯着爸妈到外面吃上一顿饭,爸就盘算着那顿饭钱要是用在家里可吃上多少顿了,把馆子里打包回去的残汤剩饭一直吃到发馊也舍不得扔掉,连过期的药也要想办法吃了。

九寨沟课件_苏教版九寨沟板书设计 第5张

父亲(左)与母亲(右)合影

爸80岁那年,与我妈半夜商量后,决定把那点存款全部移交给我,还把存折密码写在纸条上告诉了我。爸说,你奶奶老了患老年痴呆,我也担心那病,不如趁早把这些都给你才放心。不过几天后,爸打来电话说,他又把密码修改了。爸给的理由是,他天天看报纸,老年痴呆的可能性不大,再替我们保管上一段时间。爸对我还是有点提防,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爸82岁那年,再次果断作出决定,把那点存款全部交给我。这一次是真的了。我摸着那些钱,都有着爸妈的体温。

爸爸突发疾病的前一天下午,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打盹后醒来后问我妈,存折里还剩下多少钱。我妈回答说,9000多元。我爸说,赶紧,赶紧,快去把这钱取出来给儿子。我妈迅速照办。

当天我拿到那钱时,爸望着我说了一句话,要是我今后走了,你要照顾好你妈。那是我爸对我最后的嘱托。爸爸,肯定的。

爸在40岁前后,头发就几乎白了一大半。特别是我哥19岁那年去世后,如遭雷击的爸爸一夜间全染上了霜发。

望着爸爸满头霜发如蚕丝,我就想,爸爸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一直吐丝到尽头的老蚕。

爸爸,从此以后,天上有星光,您深情的凝视,我在大地上能够于心里接收。

(文内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单位: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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