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玛克西姆·高尔基出身贫穷,幼年丧父,11岁即为生计在社会上奔波,当过装卸工、面包房工人,贫民窟和码头成了他的“社会”大学的课堂。他与劳动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亲身经历了资本主义残酷的剥削与压迫。这对他的思想和创作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在饥寒交迫的生活中,高尔基通过顽强自学,掌握了欧洲古典文学、哲学和自然科学等方面的知识。只上过两年小学的高尔基在24岁那年发表了他的第一篇作品,那是刊登在《高加索日报》上的短篇小说《马卡尔·楚德拉》。小说反映了吉卜赛人的生活,情节曲折生动,人物性格鲜明。报纸编辑见到这篇来稿十分满意,于是通知作者到报馆去。当编辑见到高尔基时大为惊异,他没想到,写出这样出色作品的人竟是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编辑对高尔基说:“我们决定发表你的小说,但稿子应当署个名才行。”高尔基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就这样署名:马克西姆·高尔基吧。”在俄语里,“高尔基”的意思是“痛苦”,“马克西姆”的意思是“最大的”。从此,他就以“最大的痛苦”作为笔名,开始了自己的创作生涯,而他的原名是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Алексей Максимович Пещков)。马克西姆·高尔基被列宁称为“无产阶级艺术最杰出的代表”。  高尔基名言警句  1、如果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你一生中留给人们的都是些美好的东西----鲜花,思想,以及对你的非常美好的回忆----那你的生活将会轻松而愉快。那时你就会感到所有的人都需要你,这种感觉使你成为一个心灵丰富的人。你要知道,给永远比拿愉快。 2、不要慨叹生活的痛苦!---慨叹是弱者。 3、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事的人是不幸的人。 4、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5、人的天赋就象火花,它既可以熄灭,也可以燃烧起来。而逼使它燃烧成熊熊大火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劳动,再劳动。 6、 懒于思索,不愿意钻研和深入理解,自满或满足于微不足道的知识,都是智力贫乏的原因。这就是“愚蠢”。 7、理智要比心灵为高,思想要比感情可靠。 8、一切出色的东西都是朴素的,它们之令人倾倒,正是由于自己的富有智慧的朴素。 9、每个人都知道,把语言化为行动,比把行动化为语言困难得多。 10、你要记住,永远要愉快地多给别人,少从别人那里拿取。 11、我们的青年是一种正在不断成长,不断上升的力量,他们的使命,是根据历史的逻辑来创造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条件。 12、青春是一个普通的名称,它是幸福美好的,但它也充满着艰苦的磨炼。 13、真正希望过“很宽阔、很美好的生活”,就创造它吧,和那一些正在英勇地建立空前未有的、宏伟的事业的人手携手地去工作吧。在生活中,堆积了许多美好的、实际的工作,这些工作会使我们的土地富饶,会把人从偏颇、成见和迷信的可耻的俘虏中解放出来。 14、我们若要生活,就该为自己建造一种充满感受、思索和行动的时候,用它来代替这个枯燥、单调,以愁闷来扼杀心灵,带有责备意味和冷冷地滴答着的时钟。 15、孩子们,不要害怕现实,不要向现实低头,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要服从老朽的东西,而是要创造新的,有理智的、光辉的东西。 16、反省是一面莹澈的镜子,它可以照见心灵上的污点。 17、人应该装饰的是心灵,不是肉体。 18、我们若要生活,就该为自己建造一种充满感受、思索和行动的时候,用它来代替这个枯燥、单调,以愁闷来扼杀心灵,带有责备意味和冷冷地滴答着的时钟。 19、书籍是青年人不可分离的生活伴侣和导师。 20、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21、当上帝剥夺了人类用四肢爬行的能力时,又给了他一根拐杖,这就是理想。 22、一个人追求的目标越高,他的才力就发展得越快。 23. 生活中最大大的享受,最高的乐趣就在于觉得自己是为人们所需要的,使人们感到亲切的。 24.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会有的。 21.创造靠智慧,处世靠常识;有常识而无智慧,谓之平庸,有智慧而无常识,谓之笨拙。智慧是一切力量中最强大的力量,是世界上唯一自觉活着力量 22.劳动使人建立起对自己的理智力量的信心。 23.科学是一种强大的智慧的力量,它致力于破除禁锢着我的神秘的桎梏。 24.应当热爱科学,因为人类没有什么力量是比科学更强大、更所向无敌的了。 25.每个人都希望真理站在他那一边,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诚恳地愿意站到真理的那一边。 26.个人如果但靠自己,如果置身于集体的关系之外,置身于任何团结民众的伟大思想的范围之外,就会变成怠惰的、保守的、与生活发展相敌对的人。 27.真理是认识事物的工具,是人们前进和上升的道路上的阶梯,真理都是从人类的劳动中产生的。 28.凡是坚信自己,并且坚信自己的思想具有生命力的人,一定会跨过一切障碍。 29.人必须像天上的星星,永远很清楚地看出一切希望和愿望的火光,在地上永远不熄地燃烧着火光。 31.真正希望过“很宽阔、很美好的生活”,就创造它吧,和那些正在英勇地建立空前未有的、宏伟的事业的人手携手地去工作吧。在生活中,堆积了许多美好的、实际的工作,这些工作会使我们的土地富饶,会把人从偏颇、成见和迷信的可耻的俘虏中解放出来。 32.作为一种感人的力量,语言的美产生于言辞的准确、明晰和动听。 33.人的一生,是很短的,短暂的岁月要求我好好领会生活的进程。 34.生活的意义在于创造,而创造是独立自在、没有止境的。 35.一个做主角的非有天才不可。可是天才在于自信,在于自己的力量。 36.天才就其本质而论只不过是对事业、对工作过程的热爱而已。 37.智慧是宝石,如果用谦虚镶边,就会灿烂夺目。 38.志在顶峰的人,决不会因留恋半山腰的奇花异草而停止攀登的步伐。 39.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事的人是不幸的人。 40.人类最不道德处,是不诚实与怯懦。 41.没有太阳,花朵不会开放;没有爱便没有幸福;没有妇女也就没有爱,没有母亲,既不会有诗人,也不会有英雄。 42.最爱发牢骚的人就是没有能力反抗,不会或不愿工作的人。 43.天才出于勤奋。 44.你要记得,永远要愉快地多给别人,少从别人那里拿取。 45.人类最不道德订户,是不诚实与懦弱。 46.在重视劳动和尊重劳动者的基础上,我们有可能来创造自己的新的道德。劳动和科学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两种力量。 47.华丽的装饰,精美的食品,填补不了精神的空虚;一个真正的革命者,首先追求的是思想上的充实和丰富。这一点,是任何珍贵的东西都不能代替的。 48.人应该装饰的是心灵,不是肉体。 49.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 50.时间给勤劳者留下串串的果实,而给懒汉只留下一头白发和空空的双手。 51.世上再没有比时钟更加冷漠的东西了:在您出生的那一刻,在您尽情地摘取幻梦的时刻,它都是分秒不差地滴答着。 52.时间是最公开合理的,它从不多给谁一份,勤劳者能叫时间留给串串的果实,懒惰者时间给予他们一头白发,两手空空。 53.真实的十分理智的友谊,是人生最美好的无价之宝。 54.一个人的价值,全决定于他自己。 55.在艰苦的日子里要坚强,在幸福的日子里要谨慎。 56.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人的自我完善。 57.生活的价值在于创造。 58.要是人没有了恐惧心就一切全完了!一切全毁了!一切全垮了!据说,世界就是靠人们的恐惧心来维持的啊! 59.做一个善良的人,为群众谋幸福。 60.出现了不少空谈家,他们读书只是为了“驳斥”别人,高声宣扬自己的革命精神,以便跳到那些比较谦虚,比较严肃的同志面前去。 61.人需要真理,就像瞎子需要明眼的引路人一样。 62.科学家的成果是全人类的财产,而科学是最无私的领域。 63.科学的大胆的活动是没有止境的,也不应该有止境。 64.一个人如果单靠自己,如果置身于集体的关系之外,置身于任何团结民众的伟大思想的范围之外,就会变成怠惰的、保守的、与生活发展相敌对的人。 65.一个人占用任何一件东西,都是用他自己作代价换来的!譬如用他的智慧,他的气力,有时候甚至用他的生命。 66.不用管别人怎么议论,谁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67.一个人应该在自己灵魂深处树立一根标杆,从而把自己个性中与众不同的东西汇集在他的周围,显示出自己鲜明的特点。 68.一个人应该不矢自己的本色地才对。您是一个所谓叙事诗般的人物,抒情诗对于您是不适合的。 69.如果你不认得路,又如何替别人引路呢? 70.理想,能给天下不幸者以欢乐! 71.人们不太看重自己的力量。 72.凡是与虚伪相矛盾的东西都是极其重要而且有价值的。 73.世界上只有两种生活方式:腐烂和燃烧。胆小如鼠、贪得无厌之徒选择前者;见义勇为、慷慨无私之士选择后者。 74.对于生活,必须有一贯的、巨大的、使它变得有生气的行动。 75.所有的人毫无例外都是为了美好的将来活着,所以一定要尊重每个人。 76.在这个一切都基于竞争和角逐的世界上,是没有童话般的幻想和多愁善感存在的余地的。 77.当感到很多人都需要你的时候,这种感情就会使你有旺盛的精力。 78.人要想在别人面前敞开心房,却痛感言辞贫乏,生活中很多伟大、重要的智慧都湮灭了,完全归咎于不能及时找到所需的表达形式。 79.谁需要的越小,他的幸福就越大,谁希望的越少,他的自由就越多。 80.在一个人感到自己是别人注意的中心时,他的头脑会很像样的膨胀起来,忘乎所以,妄自尊大。 本回答由提问者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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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这本书主要讲述了什么内容?

<<童年>> 高尔基 高尔基是苏联文学的创始人,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对我国的文学产生了巨大影响。 《童年》是高尔基著名的自传体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三部曲分别是《童年》(1913年)、《在人间》(1916年)、《我的大学》(1923年)。三部曲描写了“我”的成长过程。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高尔基的成长历程。 《童年》讲述的是孤独孩童“我”的成长故事。小说以一个孩子的独特视角来审视整个社会及人生。“我”寄居的外祖父家是一个充满仇恨,笼罩着浓厚小市民习气的家庭,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此外,小说也展现了当时整个社会的腐败、没落而趋向灭亡的过程。小说通过“我”幼年时代痛苦生活的叙述,实际反映了作家童年时代的艰难生活及对光明与真理的不懈追求,同时也展现了19世纪末俄国社会的广阔社会画卷。 我的父亲因为霍乱去世了。年轻的我紧紧依偎在外祖母身边,害怕而又不安地看着母亲哭泣。 真是祸不单行,伤心过度的母亲刚生下的孩子也夭折了。好象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处理完一切,我跟着外祖母和母亲乘船到尼日尼的外祖父家去。 外祖母是个慈祥而善良的人。她讲起话来又亲切,又快乐,又流利。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和她要好了。在船上,她给我讲故事。声音很低,很神秘,她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我的眼睛,就仿佛往我心里灌输一种使我振奋的力量。每次听她讲完,我总是要求:“再讲一个!”“好吧,阿辽沙”。她总是痛快的答应了。 外祖父家到了。无论这家的大人还是小孩,我都不喜欢,我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陌生人。特别使我不喜欢的是外祖父,"我"在他身上立刻闻到敌意。 外祖父家里,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的炽热的仇恨之雾,大人都中了仇恨的毒,连小孩也热烈的参加一份。外祖父开了染坊,两个舅舅也在染坊干活,并雇了一些长工。母亲的到来,使两个舅舅担心她会分走本属于他们的一份家产,于是便闹着要分家。 我觉得祖父的脾气很坏;他不论和谁讲话,总是嘲笑人,欺负人,摆出挑战的神气,极力惹对方生气。来了不几天,外祖父就逼着我学祈祷。不久,我就挨了外祖父的一顿鞭打。 大人们巧妙地使布料变色,这使我觉得好玩,当我把一块桌布的边缘刚放进染桶时,家中的长工茨冈飞奔过来,阻止我。连外祖母也惊叫一声,甚至哭了起来。我知道闯祸了。 当天晚上,外祖父推开外祖母的阻挡,把我抱到长登上。我在他手里挣扎,拉他的胡子,咬他的手指。这使他更加狂怒,只听得他粗野地叫喊:“绑起来!打死他!……” 我失去了知觉,接着就病了一场,趴在床上躺了几天。生病的那几天,是我一生重大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我大概长得很快,并且有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感觉。从那时起,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仿佛我心上的外皮给人撕掉了,于是,这颗心就变得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别人的,都难以忍受的敏感。 茨冈来看我了,胳膊上满是鞭痕,这是他为了阻止外祖父的树条子而留下的。他不断地安慰我,并告诉我再挨打时减轻痛苦的方法。 小伙子茨冈有一手染布的好技术。两个舅舅都准备自己将来开染访的时候,把茨冈拉过去。他们还怕他不跟,担心外祖父与茨冈开第三个染坊。外祖父看出了他们的诡计,故意逗他们说,他要给获冈买一个免除兵役的免役证,虽然会花很多钱,但他最需要获冈。这不能不使两个舅舅憋了一肚子气。外祖父更没想到他的这句玩笑对茨冈意味着什么。 在雅可甫舅母去世周年那天,舅舅们让茨冈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到坟地去。 当我和家中的老匠人格里高里开心地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原来舅舅们回来了,茨冈躺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得很多。雅可甫舅舅说:“他摔倒了,给压住了,——砸到背脊上。”“是你们把他砸死的,”格里高里闷声地说。“就是的,——怎么样……”这时,外祖父来了,他尖着噪子吼道:“一群豺狼!我知道,他是你们眼中钉……唉!” ……小伙子茨冈无声无息地,被人遗忘地埋掉了。 外祖母经常向上帝祈祷,把家务事从头到尾告诉上帝。我常央求她讲上帝的故事。她一讲起上帝、天堂、天使,就显得和蔼;面孔也变得年轻,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有一天,她正跪着祈祷,外祖父突然进来,嘶哑着嗓子喊道:“失火了!”“你说什么!”外祖母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向大厅奔去。 “把圣像摘下来!给小孩子穿上衣裳!”外祖母严厉地、声音坚定的指挥着,而外祖父只是低声地号泣。我望着火光吓坏了,只见外祖母头顶空口袋,身上裹着马被,冲向了大火熊熊的房屋,一边喊叫:“硫酸盐,昏蛋们!硫酸盐要爆炸了……”就在人们的惊愕当中,她浑身冒烟地钻了出来,抱着一桶硫酸盐。 她在院里东奔西跑,哪儿有事就到那里,所有的人都听她指挥,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 火被扑灭了。我刚想入睡,屋里又象失火一样忙乱起来,舅母娜塔莉亚要生孩子了。我从炕上爬下来,刚蹭到舅舅身边,他忽然抓住我的脚,用劲一拉,我摔倒在地板上。“混蛋”,我忍不住骂他。他跳起来,把我揪起来,咆哮道:“摔死你!” 我苏醒过来,知道娜塔莉亚舅母难产死了。我只觉有一块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和心中肿胀起来;我在这屋里所看到的,仿佛是冬季大街上的载重车队,慢慢的从我身上走过,把一切都压碎了…… 交春的时候,舅舅们分家了:雅可甫留在城里,米哈伊尔搬到河对岸,外祖父又买了一所大宅子。整所宅子住满了房客,外祖父只留楼上一大间给自己住和接待客人,我和外祖母住在顶楼上。 外祖父对我有时也和善起来,虽然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打我也是越来越少了。他教我认字,甚至给我讲故事。但他讲的多是他过去的历史,跟外祖母讲的不一样。 但我们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天晚上,雅可甫舅舅来了,说米哈伊尔舅舅喝醉了,并说米哈伊儿舅舅声称要“把父亲的胡子拔掉,杀死他!”外祖父的脸扭得吓人,尖声吼道:“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教他的!您想把家产全拿到手才甘心,是不是?” 米哈伊尔舅舅醉醺醺的来了。他进了街旁的一家酒馆。后来,是外祖母和雅可甫舅舅把他从酒馆里拖走的。 米哈伊尔舅舅常常一到晚上就来,甚至带上几个帮手,借酒发疯,拔掉果树,甚至捣毁浴室,外祖父痛苦不堪,面色发黑。 终于矛盾激化了。一次,舅舅持一根粗大的木棒来了。他在台阶上打门,在门后等他的是拿着大根子的外祖父和拿着尖头长棍子的两个房客。外祖母在一边央求着,但外祖父只是对房客说:“照胳脯和腿打,可不要打脑袋……”。 外祖母扑到门边的一个小窗上,叫舅舅快跑。但舅舅红着眼睛照着她的胳膊就是一木棒,外祖母倒下了。“哎呀,老婆子怎么了?”外祖父可怕地嚷叫一声。 门忽然开了,舅舅跳进漆黑的门洞里,但马上就象铲垃圾似的,从台阶上被甩了出来。 外祖母呻吟着。外祖父望着被绑起来的儿子,叹了口气,来到外祖母的床前。“他们要把咱们折磨死,老婆子!”“你把财产都给他们吧……”听得出,他们并不想把给我母亲的那份财产送给舅舅们。 他们谈了很久,外祖母的声音又低沉又可怜,外祖父却大吵大闹,怒气冲冲。 我很早就明白:外祖父有一个上帝,而外祖母另有一个上帝。 几乎每天早上,外祖母都能得到新的赞美的词句,热烈、感动、虔诚地祈祷着。她的祈祷从来都是赞美歌,都是诚恳而率真的颂扬。 她的上帝整天和她在一起,甚至对畜牲也提起上帝。我明白,一切生物--人、物、鸟、蜂、草,都很容易地,顺驯地服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同样的慈善,同样的亲切。 一次,酒馆女主人骂外祖母,甚至向她扔胡萝卜。我瞅机会把酒店女主人关在地窖里进行报复。外祖母教训了我几句永志不忘的话,“亲爱的孩子,你要记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学坏了;上帝正考验他们呢,你还没有受考验,你应当照着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来开你的心窍,指示你应当作什么,领你走那应走的道路。懂不懂?至于什么人犯了什么过失--这不是你的事。这让上帝来判断、惩罚。” 外祖父的祷词往往充满了痛苦与无奈。“熄灭我痛苦的火焰吧,我又穷又坏!”“我只对你独自一人犯罪--请你转过脸去不要看我的罪恶吧……”。他对我讲上帝无限力量的时候,总是首先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他说,人们犯了罪,就得淹死,再犯罪,就得烧死,他们的城市得毁灭;他说,上帝用饥饿与瘟疫惩罚人们,他永远是用宝剑统治人间,用皮鞭对付罪人。 外祖母的上帝是一切生物可爱的朋友。外祖父的上帝使我恐惧与敌视:他不爱任何人,用严厉的目光注视一切,他首先寻找和看见人的坏的、恶的、有罪的一面。 家里的人不要我到街上玩耍,因为街上的孩子老欺负我,更让我难过的是,老工人格里高里已完全瞎了,沿街乞讨。外祖父早已不雇人了。 外祖父把房子卖给酒馆的老板,另买了一所房子。周围住满了人,但最吸引我的是一个名叫“好事情”的房客。 他的房间几乎被箱子和书藉堆满了,到处是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的瓶子,一块块的钢铁,成条的铅。从早到晚,他全身涂满了不知什么颜料,头发蓬乱,笨手笨脚地,老在那里熔化铅,焊什么铜的小东西。这人玩的魔术使我好奇万分。 全宅的人都不喜欢这位好事情,认为他是药剂师、巫师和危险人物。但我却对他日益好奇。于是,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扣开了他的房门。 从此,我就常与他在一起。院子中普普通通的东西,经他一两句话,就会变得特别有意义。院里跑来一只猫,在明亮的一潭水洼前停住,瞅着自己的影子,抬起自己的爪子,象是要打它,--好事情轻轻地说:“猫儿又骄傲又多疑……”金红色的大公鸡飞到篱笆上,站住,拍了拍翅膀,险些儿摔了下来,它给惹火了,伸长脖子,怒冲冲地咕噜起来。“这位将军好大的架子,但聪明可不怎么的……”有个孩子老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好事情听了我的遭遇,说:“这是小事情;这种力气算不得力气,真正的力气在于动作的快速;越快越有力--懂不懂?”他的话果然灵验,我果然打败了那个孩子,好事情的话是多么令人感到神奇啊! 很快我对好事情就发生了牢固的情感,不论是在苦痛的受辱日子,还是欢乐的时刻,他都成为我不可缺少的人。 我到房客那儿去,渐渐被外祖父知道了。我每去一次,他就狠狠揍我一顿。后来,好事情终于被外祖父撵走了。 我和无数优秀人物中的第一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小的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蜂窝,各式各样普通的粗人,全象蜜蜂似的把蜜--生活的知识和思想,送进蜂窝里,他们尽自己所能做到的慷慨大量地丰富我的心灵,这种蜂蜜常常是肮脏而味苦的,但只要是知识,就是蜜。 好事情走后,彼得伯伯和我挺要好。他喜欢说话,看来人倒善良而快乐,但他的眼睛经常充血而且混浊,有时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 我们那条街上,搬来一位老爷,他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习惯:每逢休息日,就坐在窗口用鸟枪射击狗、猫、鸡和乌鸦,对他不喜欢的行人也射击。 有一次,这位射手打进外祖父腿上几颗霰弹。外祖父气坏了。向法官递了状子,召集街上受害者和证人,但那位老爷忽然不见了。 每听到街上枪响,彼得伯伯就往街上跑。有时他逛半天也没结果,大约那个猎人不承认他是一个值得射击的野禽,过了不久,终于他被打中了。他走到我们面前,心满意足地说:“打着下襟了!”我有点怕,就问:“老爷会打死人吗?”“干吗不会?会。他们彼此也打死。” 他对我很亲热,跟我说话,比跟大人谈话和气些。他请大家吃果酱时,我的面包片上的果酱抹得特别厚。他也给我讲很多故事,但都奇怪地相似:每一个故事里都有折磨人、斯负人、压迫人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结识了奥甫先尼可夫上校院中的三个孩子。我们很友好,玩得也挺开心。但彼得伯伯认为他们是少爷,是毒蛇。这让我感到令人讨厌。那三个孩子在家里也挨打,他们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彼得伯伯忧郁呆痴病愈来愈犯得勤了。不再请人吃果子酱,他的脸干枯了,皱纹更深了,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象病人似的。 一天,警察来了,来找彼得伯伯,但他已经不见了。几天后,彼得伯伯在我家后院中自杀了。 听外祖母的客人讲,彼得伯伯真正的姓名并不知道,他与一件案子有关。他与同伙很早以前就抢劫教堂。 我听了,仿佛觉得所有的人都变得短小,肥胖,可怕……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我的母亲坐着马车来到了外祖父家。母亲穿一件宽大的又暖和又柔和的红衣服,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钉到下襟,我感到母亲漂亮、年轻,比谁都好。 母亲的到来改变了我野马般的生活,母亲开始教我“世俗体的”文字,又让我学着背诗。从此以后,我们俩彼此都烦恼起来。诗行中的字我经常念错,我心里知道怎么念,可一出口准走样。有时我是故意念错的,其实我很喜欢排列一些无意义的诗行,或者把这些诗行另换一个说法,这或许就是在小时候表现出的创作欲望,可这老惹母亲生气。在吊床上,我说给外祖母听时,她有时哈哈大笑,但通常总是责备我。 我觉得日子不好过,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教我的功课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懂;更主要是母亲越来越愁眉不展,常常在花园的窗户旁长久地默默无语地坐着,并且整个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也越来越爱生气。 我还看见,外祖父正在准备一件使外祖母、母亲害怕的事。有一天晚上,外祖父和母亲吵过之后,母亲又去房客家了。外祖父却把外祖母狠狠的揍了一顿,几根粗发针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头皮,我鼓足勇气给她拔出时,发针都被戳弯了。外祖母央求我别告诉母亲,我答应了,但内心却充满了对外祖父的仇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报仇。顶楼的箱子里放着外祖父珍爱的十二张圣像,趁他不在意,我抓起几张跑到楼下,拿出剪刀,爬到吊床上动手剪圣人的头,我还未来得及剪第二张,外祖父来了,他准备狠狠揍我一顿时。母亲及时赶到,又从我口中得知外祖母被揍一事,外祖父因此感到很没面子。 为了阻止母亲与房客来往,外祖父把原来的房客撵走了。重新布置了房间,外祖父要请客。雅可甫舅舅也来了,还领来了一个独眼秃顶的钟表匠,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很丑并且古怪,可外祖父要把母亲嫁给他。在一个星期日的白天,钟表匠来了,外祖父强迫母亲去见他,母亲坚决不同意,并把外衣和裙子脱掉以示反抗,外祖父只好妥协了,外祖母很客气地把钟表匠送走了。母亲的抗婚获得了成功。 自从这事发生后,母亲立时坚强起来,腰杆挺直了,成了家中的主人。外祖父却变得不为人注意,他几乎不出门,老是坐在顶楼里读一本神秘的书,他和母亲说话比较温和了,发火也比较少了。 外祖父的箱子里放着许多珍贵的衣服和各种宝石项链,外祖父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母亲。母亲打扮的越来越漂亮了,她住在前屋的两个房间里,经常有客人出出进进,最常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彼得军官,另一个是耶甫盖尼,母亲后来和他给了婚。 热闹的圣诞节过后,母亲送我和米哈伊尔舅舅的儿子萨沙去上学。一个月后,萨沙开始逃学,把书包细心地埋在雪里。外祖父只得给我们雇了一个护送人。但萨沙终于跑掉了,他想去做强盗,因为继母、父亲,外祖父都不疼他。而我决定要做军官。 我出天花了,被放在后面的顶楼上,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我躺在那里听见家里越来越喧闹,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外祖母经常来看我,却不告诉我。 外祖母经常喝酒了,并且自动给我讲起我父亲的故事。 父亲九岁时成了孤儿,二十岁时已成为一个上好的细木匠,和我母亲偷偷相爱,私定终身。有一次,外祖母和母亲在花园里摘红莓,父亲越墙而过,来求婚。外祖母知道外祖父会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的,但又可怜这对年青人,决定让他们走,并约定一周后举行婚礼,当外祖父得知这件事并设法阻拦时,这对新人已站在了教堂的走廊上了。外祖父发誓从此不愿再见到父亲、母亲。 在我快要降生的时候,外祖父原谅了他们,父亲母亲搬来住在外祖父家。父亲是个活泼聪明的人,经常搞一些恶作剧。两个舅舅非常仇恨父亲。在一天晚上,他们把父亲骗到一个冰窟里,差点要了父亲的命。第二年开春,父亲、母亲坐第一次通航的轮船走了。 夜里我睡不着的时候,臆造出一些悲惨的故事,父亲总是独自一人,手里拿着棍子向什么地方走去。后面跟着一只长毛狗 母亲难得来看我,来了也是匆匆忙忙,在她身上有我不知道的新的变化。 有一天傍晚,我睡着了,当醒来时,我觉得两腿也苏醒了。我知道,我不久又可以走路了,这太好了。 母亲与马克辛莫夫结婚了。然后,他们就去莫斯科,把我留在外祖父家。 我与外祖父在花园里忙来忙去,外祖父休息的时候就对我说:“要学着能够独立工作,不要听别人摆布!要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地生活,可是要倔强的生活!谁的话都可以听,可是你以为怎么好就怎么做……”。 秋天,外祖父把房子卖了,并和外祖母分了家。不久,母亲与后父回来了,说家里失火,烧得一无所有,外祖父闷了一会儿,忽然对后父大声地说:“有风声传到我耳朵眼里,阁下,并没闹过什么火灾,是你打牌输光了……”。 我跟母亲住在一起,开始变野了。我每一次上街准被街上的孩子打得遍体伤痕。--打架是我唯一喜爱的娱乐,成为癖好。母亲用皮带抽我,但惩罚更激怒了我,下一次,我和小孩子打得更狂热,--母亲把我惩罚得也更利害。在我的心中常常地爆发那种对一切都怨恨的带炭气味的青色火苗,那股沉重的不满的感情,那种在这灰色的死气沉沉的无聊气氛中孤独的感觉,死灰似的在心中冒烟。 后父对我很严厉,不理睬我母亲,而且愈来愈常常和母亲吵架。 母亲生了一个小弟弟,叫萨沙,身体不好,在母亲第二个孩子生后不久就突然死了。 我已经上学了,一切都令我反感,只是后来的一个主教让我感到很亲切,很快乐。为了买童话书,我拿了家里的一卢布。虽然我并不想隐瞒拿钱,但还是被母亲打了一顿。学校的学生说我是小偷,于是,我不想再到学校去了。 一次,父亲打我母亲。他用腿踢她的胸口。争吵中,我知道父亲不知到什么女人家去了。我拿起一把刀子,向后父的腰全力刺去。母亲见了,惊叫一声,把后父推开了,仅刺伤了他的一点皮肉。他按着腰跑了。 后来,我对母亲说,我杀死后父,也杀死自己。我想,我会做到这一点的,不管怎样,我会试着这样做的。直到现在我还看见那只下贱的长腿,在空中来回摇摆,用脚尖踢女人的胸口。 我又搬到外祖父那里。外祖父和外祖母完全各过各的,样样都是分开的:今天是外祖母出钱买菜做午饭,明天就该外祖父买菜买面包,轮到他买的那天,午饭照例要坏些,外祖母买的全是好肉,而他总买些大肠、肝、肺、牛肚子。茶叶和糖各人保存个人的,连敬圣像点的长明灯的油也是各买各的。 看着外祖父的这些鬼把戏,我又好笑又厌恶,而外祖母只觉得可笑。 我也开始挣钱。每逢休息日,我就去捡牛骨头、破布、碎纸、钉子。 我和几个小伙伴一块儿捡破烂,到木材厂偷劈柴和木板,在这个村里,偷窃已经形成一种风气,不算是罪恶,而且对于半饱半饥的小市民差不多是唯一谋生的手段。 后父被解雇了,不知去向。母亲沉默而干瘦,小弟弟生病,身体弱得连大声哭都不能。 母亲越来越瘦。她那细长的身子,活象一棵折光了枝子的枞树。她完全变成哑巴了。有时,整整一天都是沉默地躺在角落里,渐渐地死去。她正在死去——这我当然是感觉到的,也是知道的。 母亲是在八月里一个星期五中午时分死的,后父刚回来,他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事情,外祖母和小弟弟已搬到他那里。 当人们向母亲的棺材撒干沙土的时候,外祖母象瞎子似的向乱坟堆走去,她碰到十字架上 ,磕破了脸…… 埋了母亲几天后.外祖父对我说:“ 喂,听我说,你不是一枚奖章,我脖子上不是挂你的地方,你到人问混饭吃去吧……” 于是我就到人间去了。 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

主要内容: 讲述的是孤独孩童“我”的成长故事。小说以一个孩子的独特视角来审视整个社会及人生。“我”寄居的外祖父家是一个充满仇恨,笼罩着浓厚小市民习气的家庭,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此外,小说也展现了当时整个社会的腐败、没落而趋向灭亡的过程。小说通过“我”幼年时代痛苦生活的叙述,实际反映了作家童年时代的艰难生活及对光明与真理的不懈追求,同时也展现了19世纪末俄国社会的广阔社会画卷。 记述了作者3岁时父亲病故,母亲带他随外婆回到娘家,外公是个自私贪婪而专横的小业主,残酷剥削雇工放高利贷,但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断了他的发财梦,最后破产潦倒,母亲改嫁后也贫困而死,11岁被外公赶出家门,到人间去自谋生路。书中真实地描述了自己苦难的童年,绘出了一幅俄国小市民阶层风俗人情的真实生动的图画,它不但揭示了当时俄国社会中的一些丑恶现象,还描写了许多优秀的普通人物。小说描写生动,对话语言生活化,符合人物的年龄和心理,读起来既酣畅又具回味。 参考资料: 找找就有啦 O(∩_∩)O~~

在这里,有分好节,慢慢读吧(@_@) 参考资料: :http://www.dglib.cn/libonline/tn/index.html

  昏暗昨小的房子里,我的父亲摊手摊脚瑗际躺在地板上。  他穿着一身白衣裳,光着脚,手指无力地打着弯儿。  他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了,成了两个黑洞;龇着牙咧着嘴,她像在吓唬我。  母亲跪在他旁边,用那把我常常用来锯西瓜皮的小梳子,为父亲梳理着头发。  母亲围着红色的围裙,粗里粗气地自言自语着,眼泪不停地从他肿大了的眼泡里流出来。  姥姥紧紧拉着我的手,她也在哭,浑身发抖,弄得我的手也抖起来。  她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去,我不愿意去,我心里害怕!  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我不明白姥姥反复给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快,跟爸爸告别吧,孩子,他还不到年纪,可是他死了,你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亲爱的……”  我一向信服我姥姥说的任何一句话。尽管现在穿一身黑衣服,她显得脑袋和眼睛都出奇的大,挺奇怪,也挺好玩。  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父亲看护着我,可是后来,我姥姥来了,他来照顾我了。  “你是哪儿的呀?”  我问。  “尼日尼,坐船来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  她答。  在水上不能走!坐船!  啊,太可笑了,太有意思了!  我家的楼上住着几个大胡子波斯人;地下室住着贩羊皮的卡尔麦克老头儿;沿着楼梯,可以滑下去,要是摔倒了,就会头向下栽下去。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从水上来的人。  “我怎么是小鬼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  她笑嘻嘻地说。  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这个和气的老人了,我希望她领着我立刻离开这儿。  因为我在这儿实在太难受了。  母亲的哭号吓得我心神不定,她可是从来也没有这么软弱过,她一向是态度严厉的。  母亲人高马大,骨头坚硬,手劲儿特别大,她总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可是如今不行了,衣服歪斜凌乱,乌七八糟地;以前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贴在头上,像个亮亮的大帽子,现在都套拉在赤裸的肩上,她跪在那儿,有些头发都碰到了爸爸的脸。  我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了,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地为父亲梳着头,泪水哗哗地流。  门外嘁嘁喳喳地站着些人,有穿黑衣服的乡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点收拾吧!”  警察不耐烦地吼叫着。  窗户用黑披肩遮着,来了一阵风,披肩被吹了起来,抖抖有声。  这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父亲带我去划船的事。我们玩着玩着,突然天上一声雷响,吓得我大叫一声。  父亲哈哈哈地笑起来,用膝盖夹住我,大声说:“别怕,没事儿!”  想到这儿,我突然看见母亲费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可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头发散在了地板上。  她双目紧闭,面孔铁青,也像父亲似地一咧嘴:“滚出去,阿列克塞!关上门。”  姥姥一下跑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后面,母亲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呻吟着,把牙咬得山响。  姥姥跟着她在地上爬着,快乐地说:“噢,圣母保佑!  “以圣父圣子的名义,瓦留莎,挺住!”  太可怕了!  她们在父亲的身边滚来爬去,来回碰他,可他一动不动,好像还在笑!  她们在地板上折腾了好半天,母亲有好几次站起来都又倒下了;姥姥则像一个奇怪的黑皮球,跟着母亲滚来滚去。  突然,在黑暗中,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噢,感谢我的主,是男孩!”  点着了蜡烛。  后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在角落里睡着了。  我记忆中可以接上去的另外的印象,是坟场上荒凉的一角。  下着雨,我站在粘脚的小土丘上,看着他们把父亲的棺材放在墓坑。  坑里全是水,还有几只青蛙,有两只已经爬到了黄色的棺材盖上。  站在坟旁边的,有我,姥姥,警察和两个手拿铁锹脸色阴沉的乡下人。  雨点不停地打在大家的身上。  “埋吧,埋吧!”  警察下着命令。  姥姥又哭了起来,用一角头巾捂着脸。  乡下人立刻撅起屁股来,往坑里填土。  土打在水里,哗哗直响;那两只青蛙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往坑壁上爬,可是土块很快就又把它们打了下去。  “走吧,阿列克塞!”  姥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挣脱了,我不想走。  “唉,真是的,上帝!”  不知她是在埋怨我,还是在埋怨上帝。她默黩地站在那儿,坟填平了,她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刮起风来,雨给刮走了。  两个乡下人用铁锹平着地,啪叽啪叽地响。  姥姥领着我,走在许多发黑的十字架之间,走向远远的教堂。  “你为什么不哭?”应该大哭一场才对!”走出坟场的围墙时,她说。  “我不想哭。”  “噢,不想哭,那就算了,不哭也好!”  我很少哭,哭也是因为受了气,而不是因为疼什么的。  我一哭,父亲就笑话我,而母亲则严厉地斥责我:“不许哭!”  我们坐着一辆小马车,走在肮脏的街道上。街道很宽,两边都是深红色的房子。  “那两只青蛙还能出来吗?”  “可能出不来了,可上帝会保佑它们的,没事儿!”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这么频繁地念叨过上帝。  几天以后,姥姥、母亲和我一起上了一艘轮船。  刚生下来的小弟弟死了,包着白布,外面缠着红色的带子,静静地躺在一张小桌子上。  我坐在包袱上,从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外面泛着泡沫的浊水向后退着,溅起来的水花不时地打在窗户上。  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噢,别怕!”  姥姥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把我抱了起来,又把我放到了包袱上。  水面上灰雾茫茫,远方偶尔现出黑色的土地来,马上就又消失于浓雾之中了。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在颤抖,只有母亲,双手枕于脑后,靠着船站着,一动不动。  她脸色铁青,双腿紧闭,一声不响。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衣服都变了,我觉得她越来越陌生。  姥姥常常对她说:“瓦莉娅,吃一点东西吧,少吃点儿,好吗?”  母亲好像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姥姥跟我说话总是轻声慢语的,和母亲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儿,可也很小心,似乎还有点胆怯似的。  她像是有点怕母亲,这使我和姥姥更亲近了。  “萨拉多夫,那个水手呢?”  母亲突然愤怒地吼道。  什么?萨拉多夫?水手?奇怪。  走进一个白头发的人,他穿着一身蓝衣服,拿着个木匣子。  姥姥接过木匣,把小弟弟的尸体放了进去。  她伸直了胳膊托着木匣走向门口,可她太胖了,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过窄窄的舱门。  她有点不知所措。  “看你,妈妈!”  母亲叫了一声,夺过棺材,她俩走了。  我还在舱里,打量着那个穿蓝衣服的人。  “啊,小弟弟死了,是吧?”  “你是谁?”  “水手。”  “萨拉多夫呢?”  “是个城市。你看,窗外就是!”  窗外的雾气中时而露出移动着黑土地,像是刚从大面包上切下来的圆圆的一块儿。  “姥姥呢?”  “去埋你的小弟弟去了。”  “埋在地下?”  “不埋在地下埋在哪儿?”  我给他讲了埋葬父亲时埋了两只青蛙。他抱起我来,亲了亲。  “啊,小朋友,有些事你还不懂!”  “用不着去可怜那些青蛙,可怜一下你的妈妈吧,你看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啊!”  汽笛呜呜地响了。  我知道这是船在叫,所以并不怕。那个水手赶紧放下我,跑了出去边跑边说:“得快,得快!”  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跑了起来。  门外,昏暗的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楼梯上镶的铜片闪着光。  往上看,一些人背着包袱,提着提包在走动。他们要下船了,我也该下了。  可当我和大家一起走到甲板旁的踏板前时,有人对我嚷了起来:“谁的孩子啊,这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人们摸摸我、拍拍我,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最后那个白头发的水手跑了过来,把我抱起来说:“噢,他是从舱里跑出来的,从阿斯特拉罕来。”  他把我抱回到舱里,扔在行李上,吓唬着我:  “再乱跑我要揍你了!”  我呆坐着。  头顶上的脚步声、人声安静下来,轮船也不噗噗地响了,也停止了打颤。  舱里的窗户外边挡着一堵湿漉漉的墙,舱里黑黑的,行李好像都大了一圈儿,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就这样永远被扔在了船上?  我去开门,开不开,铜门把手根本就扭不动。  我抄起装牛奶的瓶子,拚命向门把手砸过去,瓶子碎了,牛奶顺着我的腿流进了靴子里。  我非常沮丧,躺在包袱上,悄悄地哭了起来。最后,我噙着泪水睡着了。  轮船的噗噗的颤动把我惊桓舱里的窗户明晃晃的,像个小太阳。  姥姥坐在我身边,皱着眉头梳头,她不停地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她的头发特别多,密实地盖住了双肩、胸脯、膝盖,一直耷拉到地上。  她用一只手把头发从地上揽起来,费力地把那把显得很小的木梳梳进厚厚的头发里。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歪着,黑眼睛生气地盯着前面的头发;她的脸在大堆的头发里显得很小,显得很可笑。  她今天不高兴,不过我问她头发为什么这么长时,她的语调还像昨天一样温柔:“这好像是上帝给我的惩罚,是他在让我梳这些该死的头发!  “年青的时候,这是我可供炫耀的宝贝,可现在我诅咒它了!  “睡吧,我的宝贝,天还早呢,太阳刚出来!  “我不睡了!”  “好,不睡就不睡了,”她立刻就同意了,一面编着辫子,一面看了看在沙发上躺着的母亲,母亲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根木头“好了,你说说,昨天你怎么把牛奶瓶给打碎了?小点声告诉我!”  她说得温和甜蜜,每个字都是那么有耐心,我记住了每个字。  她笑的时候,黑色的眼珠亮亮的,闪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她牙齿雪白,面孔虽然有点黑,可依旧显得年青。  她脸上最煞风景的大概就是那个软塌塌的大鼻子、红鼻子头了。  她一下子从黑暗中把我领了出来,走进了光明,还为我周围的东西带来了美丽的光环!  她的我永远的朋友,是我最了解的人,我与她最知心!  她无私的爱引导了我,让我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绝不丧失生的勇气!  40年前的这些日子,轮船这样缓缓地前着。我们坐了好01几天才到尼日尼,我还能清晰地回忆最初那美好的几天。  天气转晴,我和姥姥整天都在甲板上呆着。  伏尔加河静静的流淌,秋高气爽,天空澄澈,两岸的秋色很浓,一片收获前的景象。  桔红色的轮船逆流而上,轮桨缓缓地拍打着蓝色的水面,隆隆作响。  轮船后面拖着一只驳船。驳船是灰色,像只土鳖。  景走船移,两岸的景致每时每刻都发生着变化,城市、乡村、山川、大地,还有水面上漂着的那些金色的树叶。  “啊,多美啊!”  姥姥容光焕发,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她偶尔站住,立在那儿,看着河岸发呆,她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面带微笑,眼含泪水。  我扯了扯她的黑裙子。  “噢,我好像睡着了!”  她一震。  “你为什么哭啊?”  “亲爱的宝贝,我哭是因为我太快乐了!”  “我老了,你知道,我已经活了60年了!”  她闻了闻鼻烟,开始给我讲一些稀古怪的故事,有善良的强盗,有妖魔鬼怪,也有圣人贤士。  她的声音很低,脸紧紧挨着我的脸,神秘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从那里往我的眼睛里灌进了令人兴奋的力量。  她讲得流畅自然,非常好听,每次她讲完了,我总会说:  “再讲一个!”  “好,好,再讲一个!”  “有一个灶神爷,坐在炉灶里,面条儿扎进了他的脚心,他哎哟哎哟地直叫:“‘哎哟,疼啊,我受不了了,小老鼠!’”  讲着,姥姥抬起一只脚,晃来晃去,假装非常痛苦,好像她就是那个面条儿扎进了脚心的灶神。  和我一起听故事的还有船上的水手们,都是些留着胡子的高大的男人。  他们夸赞姥姥讲得好,要求:“再讲一个,老太太!”  还说:  “走,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餐桌上,他们请姥姥喝伏特加,让我吃西瓜,还有香瓜。  不过,这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因为船上有一个人,禁止所有的人吃水果,他看见了会毫不犹豫地夺过水果来给你扔到河里去的。  这个人穿的衣服有点像警察的制服,上面钉着铜扣子,整天像喝得醉乎乎的,人们都躲着他。  母亲极少上甲板上来,她躲着我们。  母亲身材高大而且挺拔,面孔铁青,辫子粗大,盘在头顶上,像王冠似的。  她永远沉默着,好像有一层看不透的雾笼罩着她,她那一双和姥姥一样的灰色的大眼睛,好像永远在从遥远的地方冷漠地观察着人世。  她曾经严厉地说:  “妈妈,人家可都在笑话你呢!”  “我不在乎,尽管去笑话吧,让他们笑个痛快!”  我的头脑中还清晰地记得,姥姥一看见尼日尼,就高兴21得像个孩子似的。  她兴奋地拉着我走到船舷旁边,大声地说:  “你看看,啊,太美了!”  “那就是尼日尼,天啊,多像神仙住的地方!”  “你看,那是教堂,好像是在空中飞翔!”  她兴奋地几乎流出泪来,央求着我母亲:  “瓦留莎,你快看看啊?”  “你可能把这地方都忘了吧,快看看呀,你会高兴的!”  母亲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  轮船泊在了河当中。  河上挤满了船只,成百根桅杆耸向天空。  一只装满了人的船靠上了轮船,人们从船上搭好梯子,爬到了轮船的甲板上。  有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走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黑,胡子是金黄色的,鼻子是弯的,眼睛是绿的。  “爸爸!”  母亲深沉而响亮地大喊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抱住母亲,抚摸着她的脸,声音很尖地喊着:  “噢,傻孩子,怎么啦?”  “唉,你们这些人啊!”  在这同时,姥姥则像个转起来的陀螺,一眨眼就和所有的人拥抱、亲吻过了。  她把我推到大家面前:  “噢,快快,这是米哈洛舅舅,这是雅可夫舅舅,这是娜塔莉娅舅妈,这两个表哥都叫萨沙,表姐叫卡杰琳娜!”  “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样,多不多?”  姥爷问姥姥:  “身体怎么样,老妈妈?”  “他们吻了三下。  姥爷把我从人堆中拉了出来:  “你是谁啊?”  “我从阿斯特拉罕上来,从船舱里跑出来的……”  “噢,天啊,他说的什么呀!”姥爷问我母亲,没等我回答,就一把推开了我:  “啊,看看,颧骨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好了,下船吧!”  下了船,沿着斜坡往上走,斜坡上铺着大个儿的鹅卵石,路的两侧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姥爷和我母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个儿头很小,刚到母亲的肩膀,他走路走得很快,而母亲则像在空中漂浮着似的,俯视着她的父亲。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两个舅舅:米哈伊尔①舅舅的黑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他像姥爷一样干瘦干瘦的;雅可夫舅舅的头发是浅色的,打着卷儿。  ----------------  ①米哈洛的昵称还有几个胖胖的女人,穿得很鲜艳;6个孩子在最后面,都默不作声。  和我走在一起的是姥姥和小个子舅妈娜塔莉娅。  这位舅妈脸色苍白,蓝眼睛、大肚子,走起路来很吃力,常常停下来,喘着气:  “哎哟,我可走不动了!”  “唉,他们干什么让你也来啊?真蠢!”姥姥骂道。  走在这群人中间,我感到很孤独,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连姥姥好像也变了,跟我疏远了似的。  我最不喜欢姥爷,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敌意。我有点怕他,还有点好奇。  上了坡,便有了大街。  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矗立在前面。粉红色的油漆已经非常肮脏了,房檐很低,窗户是凸出来的。  单看外观,你会觉得里面地方很大,可里面分成了许多间小房间,非常拥挤。  到处都是人,大家好像都在发脾气,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孩子们则像一群偷吃的麻雀,窜来跳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难闻的味儿。  院子里挂满了湿漉漉的布,地上到处都放着水桶,里面的水五颜六色,也泡着布。  墙角的一个矮得贴了地的房子里,炉火烧得正旺,什么东西煮开了锅,咕嘟嘟地响,一个看不见人影的人嘴里喊着些奇怪的词儿:  “紫檀——品红——硫酸盐。”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许是我记错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那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讲的悲惨故事,离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残酷。  我不是单单在讲我自己,我讲的那个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国人曾经有过,直到眼下还没有消失的真实生活。  姥爷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后来从姥姥那儿我才知道,母亲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强烈要求姥爷分家。  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们怕母亲向姥爷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因为母亲违抗父命而结婚被扣下了。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琐事,诸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等等,他们吵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立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狂吼,狗咬般地龇出了牙。  姥爷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  “都给我滚出去要饭去!”  姥姥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姥爷个头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冲着大家,一声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拚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鞭格妮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舅舅现在都被制服了:  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上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手巾捆着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着气,被紧紧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缝里。  姥爷顿足捶胸,哀号着: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姥姥用铜盆里的水给雅可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他哭着,气得直跺脚。  姥姥痛心地说:  “野种们,该清醒清桓了!”  姥爷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姥姥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  “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姥爷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看一屋子的狼藉,他低声说:  “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尔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她的个头比姥爷高,拥抱姥爷时,姥爷的头贴到了她的肩上。  “哎,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姥爷又像公鸡打鸣似地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姥姥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②员!”  ----------------  --------①米希加和雅希加:分别是米哈伊尔和雅可夫的蔑视称呼。  ②共济会:是18世纪产生于欧洲的一个宗教团体。其成员多自由派人物,不拘礼节与习俗,独树一帜。遂演变成骂人的话。  “他们会把我的家产吃光喝光!”  我一翻身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姥爷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上去的。”  他指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姥爷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脾气太坏了,他从来不与人为善,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姥爷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钉。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其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作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嘉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看头,悄没声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姥爷问我:  “阿辽会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  “他记性不太好。”  姥爷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  他又问:  “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第2节--------------------------------------------------------------------------------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许是我记错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那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讲的悲惨故事,离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残酷。 我不是单单在讲我自己,我讲的那个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国人曾经有过,直到眼下还没有消失的真实生活。 姥爷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后来从姥姥那儿我才知道,母亲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强烈要求姥爷分家。 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们怕母亲向姥爷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因为母亲违抗父命而结婚被扣下了。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琐事,诸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等等,他们吵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立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狂吼,狗咬般地龇出了牙。 姥爷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 “都给我滚出去要饭去!” 姥姥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姥爷个头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冲着大家,一声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拚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鞭格妮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舅舅现在都被制服了: 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上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手巾捆着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着气,被紧紧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缝里。 姥爷顿足捶胸,哀号着: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姥姥用铜盆里的水给雅可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他哭着,气得直跺脚。 姥姥痛心地说: “野种们,该清醒清桓了!” 姥爷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姥姥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 “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姥爷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看一屋子的狼藉,他低声说: “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尔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她的个头比姥爷高,拥抱姥爷时,姥爷的头贴到了她的肩上。 “哎,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姥爷又像公鸡打鸣似地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姥姥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②员!” ---------------- --------①米希加和雅希加:分别是米哈伊尔和雅可夫的蔑视称呼。 ②共济会:是18世纪产生于欧洲的一个宗教团体。其成员多自由派人物,不拘礼节与习俗,独树一帜。遂演变成骂人的话。 “他们会把我的家产吃光喝光!” 我一翻身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姥爷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上去的。” 他指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姥爷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脾气太坏了,他从来不与人为善,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姥爷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钉。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其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作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嘉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看头,悄没声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姥爷问我: “阿辽会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 “他记性不太好。” 姥爷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 他又问: “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我母亲说: “马克辛从来也没有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凑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谅,我说死人的坏话!” 姥爷气呼呼地骂道。 我感到受了污辱。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下我的头,又说: “星期六吧,我要抽萨希加③一顿!” ---------------- -----③萨希加:是萨沙的蔑视称呼。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姥爷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 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 孩子们对此似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着包的地方,又去玩。 我问: “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 “一点也不疼!” 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了弹。 有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起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最后再在上面缀个纸签儿。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个恶作剧,他叫9岁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掸着耳朵,他一边蹦达,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着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干的!” “胡说!” 雅可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骂了起来。 姥爷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用土豆皮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误。 我问: “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姥爷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 “瓦尔瓦拉,小心点你的狗崽子,别让我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毫不示弱: “不敢!”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母亲说话经常是这么简短有力,一下了就能把别人推到千里之外。 我知道,别人都有点怕母亲,姥爷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对这一点感到特别自豪,曾对表哥们说: “我妈妈的力气最大!” 谁也没有表示异议。 可是星期六的事儿却动摇了我对母亲的这个信念。 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错误。 我对大人们巧妙地给布料染色的技术非常感兴趣,黄布遇到黑水就成了宝石蓝;灰布遇到黄褐色的水就成了樱桃红。 太奇妙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我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可夫家的萨沙。 萨沙是个乖孩子,他总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听命服从。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爷不以为然,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 “就会卖乖计巧!” 萨沙又黑又瘦,双目前凸,讲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常被自己给咽住。 他总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窥伺什么时机。 我挺讨厌他的。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 雅可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的。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 他说: “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到了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蓝靛的桶里,茨冈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来!” 他知道事情不妙,对我说: “完了,你得挨揍了!” 姥姥飞跑而至,大叫一声,几乎哭出声儿来,大骂: “你这个别尔米人④,大耳朵鬼!摔死你!” ---------------- ------④别尔米人:指芬兰人。可她马上又劝茨冈: “瓦尼亚,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瓦尼亚,在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着手,说: “就怕萨沙保不住密!” “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姥姥把我领回了屋子里。 星期六。 晚祷之前有人叫我到厨房去一下。 厨房里很黑,外面下着绵绵不断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一把很高大的椅子,上面坐着脸色阴沉的茨冈。 姥爷在一边摆弄些在水里浸湿了树条儿,时不时地舞起一条来。嗖嗖地响。 姥姥站在稍远的地方,吸着鼻烟,念念叨叨地说: “唉,还在装模作样呢,捣蛋鬼!” 雅可夫的萨沙坐在厨房当中的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擦着眼睛,说话声都变了,像个老叫花子: “行行好,行行好,饶了我吧……” 旁边站着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是我的表哥和表姐,他们也呆若木鸡,吓傻了。 姥爷说话了。 “好,饶了你,不过,要先揍你一顿!” “快点快点,脱掉裤子!” 说着抽出一根树条子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尽管有姥爷的说话声,有萨沙的屁股在凳子上挪动的声音,有姥姥的脚在地板上的磨擦声,可是,62什么声音也打奇不了这昏暗的厨房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寂静。 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了裤子,两个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趴到了长凳上。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禁不住也颤抖了起来。 萨沙的嚎叫声陡起。 “装蒜,让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都是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似的叫声震耳欲聋。 姥爷毫不为所动: “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是为了顶针儿!” 我的心随着姥爷的手一上一下。 表哥开始咬我了: “哎呀,我再也不敢了,我告发了染桌布的事啊!” 姥爷不急不慌地说: “告密,哈,这下就是为了你的告密!” 姥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 “不行,魔鬼,我不让你打阿列克塞!” 她用脚踢着门,喊我的母亲: “瓦尔瓦拉!” 姥爷一个箭步冲上来,推倒了姥姥,把我抢了过去。 我拼命地挣扎着,扯着他的红胡子,咬着他的胳膊。 他嗷地一声狂叫,猛地把我往凳子上一摔,摔奇了我的脸。 “把他给我绑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刷白,睛睛瞪得出了血: “爸爸,别打啊!交给我吧!” 姥爷的痛打使我昏了过去。 桓来以后又大病一声,趴在床上,呆了好几天。 我呆的小屋子里只在墙角上有个小窗户,屋子里有几个入圣像用的玻璃匣子,前头点着一个长明灯。 这次生病,深深地铭记于我记忆深处。 因为这病倒的几天之中,我突然长大了。我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姥姥和母亲吵了架:全身漆黑,身躯庞大的姥姥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 “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我,我吓傻了!” “不害臊!瓦尔瓦拉,你白长这么个子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别说了!” “不,我要说,他可是个可怜的孤儿哓!” 母亲高声喊道: “可我自己就是孤儿啊!” 她们坐在墙角,哭了许久,母亲说: “如果没有阿列克塞,我早就离开这可恶的地狱了! “妈妈,我早就忍受不了……” 姥姥轻声地劝着: “唉,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 我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强有力的,她和别人一样,也怕姥爷。 是我妨碍了她,使她离不开这该死的家庭。 可是不久以后,就不见母亲了,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一天,姥爷突然来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姥爷并不是个凶恶的坏蛋,并不可怕。不过,他残酷地毒打我的事儿,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大家纷纷效念姥爷的作法,都来陪我说话,想方设法让我高兴起来。 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姥姥,晚上她还跟我一起睡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伙子茨冈。 他肩宽背阔,一头卷发,在一天傍晚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穿着金黄色的衬衫,新皮鞋,像过节似的。尤其是他小黑胡下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特别引人注目。 “啊,你来看看我的胳膊!”他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你看肿得多么厉害,现在还好多了呢!你姥爷当时简直是发了疯,我用这条胳膊去挡,想把那树条子档断,这样趁你姥爷去拿另一条柳枝子时,就可以把你抱走了。 “可是树条子太软了,我也狠狠地挨了几下子!” “小家伙,算你有福!” 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和: “唉,你太可怜了,你姥爷那家伙没命地抽!” 他使劲吹了一下鼻子,像马似的。 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他,他说: “啊,我也爱你啊,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去救你的!” “为了别人,我不会这么干的。” 尔后,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悄悄对我说: “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松开、舒展开,要深呼吸,喊起来要像杀猪,懂吗?” “难道还要打我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还会打你。”他说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 “为什么?反正他会不断地找碴儿打你!” 顿了顿,他又说: “你就记着,郐展开躺着!” “如果他把树枝子打下来以后,还就势往回抽,那就是要抽掉你的皮,你一定要随着他转动身子,记住了没有?” 他挤了挤眼: “没问题,我是老手了,小朋友,我浑身的皮都打硬了!” 我看着他好像在说着别人的痛苦似的快乐,不禁想起了姥姥讲的伊凡王子和伊凡傻子的故事。 --------------------------------------------------------------------------------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第三天,他还是那么躺着,不断地瘦了下去。 他脸黑了下来,指头也不能动了,嘴边儿上也不流血沫了。 他的天灵盖和两个耳朵旁,插着三支蜡烛,黄色的火光摇曳不定,照着他篷乱的头发。 叶芙格妮娅跪在地上哭着: “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宝贝……” 我感到特别冷,十分害怕。爬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姥爷穿着貉绒大衣,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穿带毛尾巴领子的皮大衣的姥姥、米哈伊尔舅舅、孩子们,还有很多生人,都涌了进来。 姥爸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 “混蛋!你们把一个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给毁了!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地板上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爷的脚。 他踢了我一脚,举起拳头向舅舅们挥舞着: “你们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几下,但是没有流泪: “他是你们的眼中钉,这我知道!” 唉,凡纽希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傻蛋! “我说,怎么办?嗯,怎么办?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着伊凡的脸和身子,搓他的手,盯着他的眼,把蜡烛都碰倒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发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圆睁,可怕地低吼着: “滚!滚出去可恶的畜生!” 除了姥爷,别人都出去了。 茨冈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地埋掉了。 人们渐渐地把他忘掉了

【精彩片段】她今天样子很凶,但当我问起她的头发为什么这样长的时候,她还是用昨天那样温暖而柔和的腔调说: “看来这世上递给我的惩罚,上帝说:给你梳这些该死的头发去吧!年轻的时候,我夸耀过着一把马鬃,到老来,我可诅咒它了。你睡吧!还早着呢,——太阳睡了一夜刚起来……” “我不想睡!” “不想睡就不睡好了,”她马上表示同意,一面编辫子,一面往沙发那边瞧,母亲就在沙发上躺着,脸朝上,身子直的像一根弦。“你昨天怎么把牛奶瓶子打破了?你笑声说!” 外祖母说话好似在用心地唱歌,字字句句都想鲜花那样温柔、鲜艳和丰润,一下子就牢牢地打进我的记忆里。她微笑的时候,那黑得像黑樱桃的眼珠儿睁得圆圆的,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在笑容里,快活地露出坚固雪白的牙齿。虽然黑黑的,两颊有许多皱纹,但整个面孔仍然显得年轻,明朗。但这面孔却被松软的鼻子、胀大了的鼻孔和红鼻尖而给弄坏了。她从一个镶银的黑色鼻烟壶里嗅烟草。她的衣服全是黑色的,但通过她的眼睛,从他内心却射出一种永不熄灭的、快乐的、温暖的光芒。她的腰弯得几乎成为驼背,肥肥胖胖,可是举动却像一只大猫似的轻快而敏捷,并且柔软得也像这可爱的动物。

童年每个人都经历过。童年是美妙的,童年是快乐的,童年是幸福的,童年是值得回忆的……而高尔基的1 《童年》读书笔记 童年却那么的恐怖,悲惨,令人不敢去回想。 可怜的高尔基3岁丧父,失去了亲切的父爱,跟着母亲和外祖母,来到了外祖父的一个小染坊。从此,黑暗的生活降临到高尔基的头上。外祖父的脾气十分的暴躁,经常打外祖母和高尔基,使高尔基幼小的心灵出现了阴影。 后来高尔基又结识了知心朋友小茨冈,两人无话不谈,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可是,好景不常,可怜的小茨冈就被两个凶狠的舅舅给害死了。高尔基就这样失去了好友。雅可夫和米哈依尔是魔鬼,欧打自己的老婆,还天天闹着要分家产,兄弟之间一点也不团结,两个儿子萨沙也被教坏,处处捉弄高尔基。此后,高尔基又认识了木匠“好事情”,成了好友。 结果被外祖父赶走,高尔基得了个继父,十分凶常打人,几年后,最疼爱他的外婆死了,母亲也死了,就被外祖父赶出门靠捡垃圾为生。 这“一家子蠢货”外祖父卡什林性情暴躁、乖戾、贪婪、自私;俩个舅舅米哈伊尔和雅科夫也是粗野、自私的市侩,连小孩也与他们一起热烈地参加了一份。只有善良、和蔼,富有感情的外祖母让他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有一丝丝的安慰。 我喜欢文中的外祖母,她似乎有种特殊的亲和力,她有讲不完的故事。而且她是那么爱她的子女。即使是米哈伊尔和雅科夫这两个大坏蛋,她也并没有请求外祖父怎样严厉得处罚他们。一个善良的人,又怎会喜欢在家里发生战争呢?面对外祖父毫无人情的打骂,她也是一忍再忍。 高尔基的童年除了一些教育和友谊,没有什么再值得回忆!在欢乐中,在悲伤中,在爱与恨的交织中,他的童年就这样匆匆而过。在阅读中,我发现他的爱,寻思他的恨,品味着冥冥之中黑暗的光明。 我们现在丰衣足食 ,要什么有什么,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哪能和高尔基那悲惨的童年相提并论,年代的不同就是这差别,一个是天堂, 一个是地狱 ;一个充满阳光,一个到处黑暗。我们现在的童年来之不易啊! 童年充满着欢乐,童年到处是温暖,童年是值得回忆的相机,童年爱满心窝,老师热心地传授知识,同学们互相探讨,我们像一棵棵小树苗,在接受春风雨露的滋润--吸取更多更好的知识,茁壮成长.在这知识的海洋中,我们结束了快乐的童年,开始走向成熟。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人道主义的社会主义国家中,这里没有抽人的鞭子,没有殴打的拳脚,没有仇恨,没有贪婪,没有乖戾,更没有层出不穷的暴行和丑事.这里的人是善良,纯洁,乐观的,因而我们的童年是充满了幸福和快乐的。高尔基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都能成为一代名家 ,我们也一定要好好学习,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2、《童年》读后感 马克西姆.高尔基的《童年》举世闻名。在一个很平凡的星期天下午,我翻开了它。情绪也随着书上一行行黑色的宋体字忽起忽落…… 主人公阿廖沙痛苦的童年生活打动着我:四岁丧父,跟随悲痛欲绝的母亲和慈祥的外祖母到专横的、濒临破产的小染坊主外祖父家,却经常挨暴戾的外祖父的毒打。但善良的外祖母处处护着他。在外祖父家,他认识了很多“安安静静”的亲戚,其中包括两个自私、贪得无厌的、为了分家不顾一切的米哈伊洛舅舅和雅科夫舅舅,还有两个都叫萨拉的表哥。朴实、深爱着阿廖沙的“小茨冈”(伊凡)每次都用胳膊挡外祖父打在阿廖沙身上的鞭子,尽管会被抽得红肿。但强壮的他,后来却在帮二舅雅科夫抬十字架时给活活的压死了…… 阿廖沙的童年是在一个典型的俄罗斯小市民的家庭里度过的:贪婪、残忍、愚昧;父子、兄弟、夫妻之间勾心斗角;为争夺财产常常为一些小事争吵、斗殴……但在这个黑暗的家庭里,有一个勤劳、坚强、善良的外祖母。她常常给阿廖沙讲好听的神话故事,也潜移默化地教他做一个不想丑恶现象屈膝的人。 阿廖沙的童年是黑暗的,就像他的家庭一样。周围残酷的事情太多了,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好在有外祖母——全家人的精神支柱。阿廖沙也还认识很多其他的人:搬进新房子后的几个房客、隔壁的三少爷,等等。阿廖沙从家人的一些“奇怪”的举动中懵懂的明白了一些道理。 和阿廖沙相比,我们的童年是灿烂的,是彩色的;是没有烦恼痛苦的,更是无忧无虑的。有那么多的孩子甚至不懂什么叫做“打”,因为我们从没有经历过被人打、被人拿鞭子抽的滋味。那也许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吧。当然,除此之外,我们的生活中也很少有家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为争夺财产而打架斗殴之类贪婪、凶狠的事情。更不会发生残忍的把某个无辜的人无端地折磨致死这类想都没想过的“恐怖事件”。 天哪,如此比较,我们的童年和阿廖沙的有着天壤之别。我们每天生活在蜜罐儿里,被甜水泡着,被金灿灿的钱堆着……我们是多么幸福呀!我们从来不用考虑衣食住行,这让大人么操心就足够了,还轮不到我们呢。 但拥有着这些,我们并不知足。我们总是奢求更多。因为,在我们眼里,大人们挣钱是那样的容易,似乎都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多天真啊。的确,我们不用像阿廖沙那样只十一岁就到“人间”独自闯荡。但读过《童年》之后,我们应该悔过自己曾经的奢侈,我们应该不再浪费,我们应该学会珍惜。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我们不再奢侈,不再浪费;我们开始为长辈着想,体谅他们;我们更应该开始满足自己的幸福生活。为了以后,为了将来,为了我们到“人间”的那一天。 3、读书笔记 《童年》 高尔基 作者介绍: 马克西姆•高尔基(1868-1936)生于俄国中部的尼日尼•诺夫戈罗德城,幼年时期父亲就去世了,勤劳善良的母亲因无法养活他,只好把他送到外祖父家度过童年。他只上过三年学,十一岁就走向社会,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他当过学徒工、搬运工、守夜人、面包工等。十六岁时,他只身来到喀山,进入了“社会大学”,在与命运的争斗中它深入俄国社会得罪底层,和各个阶层、各种人物接触,饱尝了生活的艰辛,从而不断的丰富了它的社会知识和生活经验。 1905至1907年,高尔基积极投身誉为大的无产阶级革命,1906年写成了长篇小说《母亲》。《母亲》真实地反映了20世纪初俄国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表现了俄国工人阶级从自发走向自觉的斗争过程,被列宁称赞为一本“非常及时的书”。十月革命后,高尔基写出了他最著名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内容介绍: 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最初发表1913年,它既是作者童年至青年时期生平的自述,也是举世公认的艺术珍品,是作者根据自己亲身的生活经历,对俄罗斯19世纪末期社会政治生活所描绘的一幅生动的历史画卷。作品中主人公阿廖沙的原型就是高尔基本人,这一形象即是作者早年生活的写照,也是俄国人民,特别是处于社会下层的劳动人民经过磨练后走向新生活的典型。 好词摘录: 忽如其来、飘忽、兴趣盎然、熠熠生辉 好句摘录: 伏尔加河蓝色的水面上,桔红色的轮船在逆流而上,而一张张金色的叶片则缓缓顺流漂下。 我非常害怕外祖父,总觉得他的绿眼珠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看。 那曲子激昂中含着忧伤,仿佛是从高山奔流而下的河水,激荡在房间中。 经常有人听见了他们的歌声从窗户底下停下来看着他们,那一张张仰起的面孔让我想起没洗的脏盘子。 好段摘录: “唉,你们这些人啊……!”他常常这样忽如其来地叹气,也不知在感叹什么。“人啊……”的尾音总是被他拉得长长的。 茨冈脸色红红地走到厨房中间,像一团火焰般地跳动起来:两手高高扬起,脚步快得让人难以分辨,衬衫抖动着,像燃烧一般发出灿烂地光辉。他放纵地舞着,仿佛打开门让他出去他就能跳遍全城!大家都被他感染,跟着他颤动起来。 歌唱中,外祖母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飞旋,青春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上,令她呈现出一种鲜花绽放般的美丽。每个人都被她吸引住了。 我的感想: 作者将主人公当时所处的肮脏的环境写得很到位,在语言描写上很有功夫。使文章生动,令人身临其境,对美与丑及人复杂的感情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外祖母是个慈祥而善良的人。她讲起话来又亲切,又快乐,又流利。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和她要好了。在船上,她给我讲故事。声音很低,很神秘,她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我的眼睛,就仿佛往我心里灌输一种使我振奋的力量。每次听她讲完,我总是要求:“再讲一个!”“好吧,阿辽沙”。她总是痛快的答应了。 外祖父家到了。无论这家的大人还是小孩,我都不喜欢,我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陌生人。特别使我不喜欢的是外祖父,"我"在他身上立刻闻到敌意。 外祖父家里,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的炽热的仇恨之雾,大人都中了仇恨的毒,连小孩也热烈的参加一份。外祖父开了染坊,两个舅舅也在染坊干活,并雇了一些长工。母亲的到来,使两个舅舅担心她会分走本属于他们的一份家产,于是便闹着要分家。 我觉得祖父的脾气很坏;他不论和谁讲话,总是嘲笑人,欺负人,摆出挑战的神气,极力惹对方生气。来了不几天,外祖父就逼着我学祈祷。不久,我就挨了外祖父的一顿鞭打。 大人们巧妙地使布料变色,这使我觉得好玩,当我把一块桌布的边缘刚放进染桶时,家中的长工茨冈飞奔过来,阻止我。连外祖母也惊叫一声,甚至哭了起来。我知道闯祸了。 当天晚上,外祖父推开外祖母的阻挡,把我抱到长登上。我在他手里挣扎,拉他的胡子,咬他的手指。这使他更加狂怒,只听得他粗野地叫喊:“绑起来!打死他!……” 我失去了知觉,接着就病了一场,趴在床上躺了几天。生病的那几天,是我一生重大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我大概长得很快,并且有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感觉。从那时起,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仿佛我心上的外皮给人撕掉了,于是,这颗心就变得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别人的,都难以忍受的敏感。 茨冈来看我了,胳膊上满是鞭痕,这是他为了阻止外祖父的树条子而留下的。他不断地安慰我,并告诉我再挨打时减轻痛苦的方法。 小伙子茨冈有一手染布的好技术。两个舅舅都准备自己将来开染访的时候,把茨冈拉过去。他们还怕他不跟,担心外祖父与茨冈开第三个染坊。外祖父看出了他们的诡计,故意逗他们说,他要给获冈买一个免除兵役的免役证,虽然会花很多钱,但他最需要获冈。这不能不使两个舅舅憋了一肚子气。外祖父更没想到他的这句玩笑对茨冈意味着什么。 在雅可甫舅母去世周年那天,舅舅们让茨冈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到坟地去。 当我和家中的老匠人格里高里开心地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原来舅舅们回来了,茨冈躺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得很多。雅可甫舅舅说:“他摔倒了,给压住了,——砸到背脊上。”“是你们把他砸死的,”格里高里闷声地说。“就是的,——怎么样……”这时,外祖父来了,他尖着噪子吼道:“一群豺狼!我知道,他是你们眼中钉……唉!” ……小伙子茨冈无声无息地,被人遗忘地埋掉了。 外祖母经常向上帝祈祷,把家务事从头到尾告诉上帝。我常央求她讲上帝的故事。她一讲起上帝、天堂、天使,就显得和蔼;面孔也变得年轻,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有一天,她正跪着祈祷,外祖父突然进来,嘶哑着嗓子喊道:“失火了!”“你说什么!”外祖母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向大厅奔去。 “把圣像摘下来!给小孩子穿上衣裳!”外祖母严厉地、声音坚定的指挥着,而外祖父只是低声地号泣。我望着火光吓坏了,只见外祖母头顶空口袋,身上裹着马被,冲向了大火熊熊的房屋,一边喊叫:“硫酸盐,昏蛋们!硫酸盐要爆炸了……”就在人们的惊愕当中,她浑身冒烟地钻了出来,抱着一桶硫酸盐。 她在院里东奔西跑,哪儿有事就到那里,所有的人都听她指挥,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 火被扑灭了。我刚想入睡,屋里又象失火一样忙乱起来,舅母娜塔莉亚要生孩子了。我从炕上爬下来,刚蹭到舅舅身边,他忽然抓住我的脚,用劲一拉,我摔倒在地板上。“混蛋”,我忍不住骂他。他跳起来,把我揪起来,咆哮道:“摔死你!” 我苏醒过来,知道娜塔莉亚舅母难产死了。我只觉有一块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和心中肿胀起来;我在这屋里所看到的,仿佛是冬季大街上的载重车队,慢慢的从我身上走过,把一切都压碎了…… 交春的时候,舅舅们分家了:雅可甫留在城里,米哈伊尔搬到河对岸,外祖父又买了一所大宅子。整所宅子住满了房客,外祖父只留楼上一大间给自己住和接待客人,我和外祖母住在顶楼上。 外祖父对我有时也和善起来,虽然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打我也是越来越少了。他教我认字,甚至给我讲故事。但他讲的多是他过去的历史,跟外祖母讲的不一样。 但我们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天晚上,雅可甫舅舅来了,说米哈伊尔舅舅喝醉了,并说米哈伊儿舅舅声称要“把父亲的胡子拔掉,杀死他!”外祖父的脸扭得吓人,尖声吼道:“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教他的!您想把家产全拿到手才甘心,是不是?” 米哈伊尔舅舅醉醺醺的来了。他进了街旁的一家酒馆。后来,是外祖母和雅可甫舅舅把他从酒馆里拖走的。 米哈伊尔舅舅常常一到晚上就来,甚至带上几个帮手,借酒发疯,拔掉果树,甚至捣毁浴室,外祖父痛苦不堪,面色发黑。 终于矛盾激化了。一次,舅舅持一根粗大的木棒来了。他在台阶上打门,在门后等他的是拿着大根子的外祖父和拿着尖头长棍子的两个房客。外祖母在一边央求着,但外祖父只是对房客说:“照胳脯和腿打,可不要打脑袋……”。 外祖母扑到门边的一个小窗上,叫舅舅快跑。但舅舅红着眼睛照着她的胳膊就是一木棒,外祖母倒下了。“哎呀,老婆子怎么了?”外祖父可怕地嚷叫一声。 门忽然开了,舅舅跳进漆黑的门洞里,但马上就象铲垃圾似的,从台阶上被甩了出来。 外祖母呻吟着。外祖父望着被绑起来的儿子,叹了口气,来到外祖母的床前。“他们要把咱们折磨死,老婆子!”“你把财产都给他们吧……”听得出,他们并不想把给我母亲的那份财产送给舅舅们。 他们谈了很久,外祖母的声音又低沉又可怜,外祖父却大吵大闹,怒气冲冲。 我很早就明白:外祖父有一个上帝,而外祖母另有一个上帝。 几乎每天早上,外祖母都能得到新的赞美的词句,热烈、感动、虔诚地祈祷着。她的祈祷从来都是赞美歌,都是诚恳而率真的颂扬。 她的上帝整天和她在一起,甚至对畜牲也提起上帝。我明白,一切生物--人、物、鸟、蜂、草,都很容易地,顺驯地服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同样的慈善,同样的亲切。 一次,酒馆女主人骂外祖母,甚至向她扔胡萝卜。我瞅机会把酒店女主人关在地窖里进行报复。外祖母教训了我几句永志不忘的话,“亲爱的孩子,你要记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学坏了;上帝正考验他们呢,你还没有受考验,你应当照着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来开你的心窍,指示你应当作什么,领你走那应走的道路。懂不懂?至于什么人犯了什么过失--这不是你的事。这让上帝来判断、惩罚。” 外祖父的祷词往往充满了痛苦与无奈。“熄灭我痛苦的火焰吧,我又穷又坏!”“我只对你独自一人犯罪--请你转过脸去不要看我的罪恶吧……”。他对我讲上帝无限力量的时候,总是首先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他说,人们犯了罪,就得淹死,再犯罪,就得烧死,他们的城市得毁灭;他说,上帝用饥饿与瘟疫惩罚人们,他永远是用宝剑统治人间,用皮鞭对付罪人。 外祖母的上帝是一切生物可爱的朋友。外祖父的上帝使我恐惧与敌视:他不爱任何人,用严厉的目光注视一切,他首先寻找和看见人的坏的、恶的、有罪的一面。 家里的人不要我到街上玩耍,因为街上的孩子老欺负我,更让我难过的是,老工人格里高里已完全瞎了,沿街乞讨。外祖父早已不雇人了。 外祖父把房子卖给酒馆的老板,另买了一所房子。周围住满了人,但最吸引我的是一个名叫“好事情”的房客。 他的房间几乎被箱子和书藉堆满了,到处是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的瓶子,一块块的钢铁,成条的铅。从早到晚,他全身涂满了不知什么颜料,头发蓬乱,笨手笨脚地,老在那里熔化铅,焊什么铜的小东西。这人玩的魔术使我好奇万分。 全宅的人都不喜欢这位好事情,认为他是药剂师、巫师和危险人物。但我却对他日益好奇。于是,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扣开了他的房门。 从此,我就常与他在一起。院子中普普通通的东西,经他一两句话,就会变得特别有意义。院里跑来一只猫,在明亮的一潭水洼前停住,瞅着自己的影子,抬起自己的爪子,象是要打它,--好事情轻轻地说:“猫儿又骄傲又多疑……”金红色的大公鸡飞到篱笆上,站住,拍了拍翅膀,险些儿摔了下来,它给惹火了,伸长脖子,怒冲冲地咕噜起来。“这位将军好大的架子,但聪明可不怎么的……”有个孩子老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好事情听了我的遭遇,说:“这是小事情;这种力气算不得力气,真正的力气在于动作的快速;越快越有力--懂不懂?”他的话果然灵验,我果然打败了那个孩子,好事情的话是多么令人感到神奇啊! 很快我对好事情就发生了牢固的情感,不论是在苦痛的受辱日子,还是欢乐的时刻,他都成为我不可缺少的人。 我到房客那儿去,渐渐被外祖父知道了。我每去一次,他就狠狠揍我一顿。后来,好事情终于被外祖父撵走了。 我和无数优秀人物中的第一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小的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蜂窝,各式各样普通的粗人,全象蜜蜂似的把蜜--生活的知识和思想,送进蜂窝里,他们尽自己所能做到的慷慨大量地丰富我的心灵,这种蜂蜜常常是肮脏而味苦的,但只要是知识,就是蜜。 好事情走后,彼得伯伯和我挺要好。他喜欢说话,看来人倒善良而快乐,但他的眼睛经常充血而且混浊,有时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 我们那条街上,搬来一位老爷,他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习惯:每逢休息日,就坐在窗口用鸟枪射击狗、猫、鸡和乌鸦,对他不喜欢的行人也射击。 有一次,这位射手打进外祖父腿上几颗霰弹。外祖父气坏了。向法官递了状子,召集街上受害者和证人,但那位老爷忽然不见了。 每听到街上枪响,彼得伯伯就往街上跑。有时他逛半天也没结果,大约那个猎人不承认他是一个值得射击的野禽,过了不久,终于他被打中了。他走到我们面前,心满意足地说:“打着下襟了!”我有点怕,就问:“老爷会打死人吗?”“干吗不会?会。他们彼此也打死。” 他对我很亲热,跟我说话,比跟大人谈话和气些。他请大家吃果酱时,我的面包片上的果酱抹得特别厚。他也给我讲很多故事,但都奇怪地相似:每一个故事里都有折磨人、斯负人、压迫人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结识了奥甫先尼可夫上校院中的三个孩子。我们很友好,玩得也挺开心。但彼得伯伯认为他们是少爷,是毒蛇。这让我感到令人讨厌。那三个孩子在家里也挨打,他们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彼得伯伯忧郁呆痴病愈来愈犯得勤了。不再请人吃果子酱,他的脸干枯了,皱纹更深了,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象病人似的。 一天,警察来了,来找彼得伯伯,但他已经不见了。几天后,彼得伯伯在我家后院中自杀了。 听外祖母的客人讲,彼得伯伯真正的姓名并不知道,他与一件案子有关。他与同伙很早以前就抢劫教堂。 我听了,仿佛觉得所有的人都变得短小,肥胖,可怕……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我的母亲坐着马车来到了外祖父家。母亲穿一件宽大的又暖和又柔和的红衣服,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钉到下襟,我感到母亲漂亮、年轻,比谁都好。 母亲的到来改变了我野马般的生活,母亲开始教我“世俗体的”文字,又让我学着背诗。从此以后,我们俩彼此都烦恼起来。诗行中的字我经常念错,我心里知道怎么念,可一出口准走样。有时我是故意念错的,其实我很喜欢排列一些无意义的诗行,或者把这些诗行另换一个说法,这或许就是在小时候表现出的创作欲望,可这老惹母亲生气。在吊床上,我说给外祖母听时,她有时哈哈大笑,但通常总是责备我。 我觉得日子不好过,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教我的功课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懂;更主要是母亲越来越愁眉不展,常常在花园的窗户旁长久地默默无语地坐着,并且整个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也越来越爱生气。 我还看见,外祖父正在准备一件使外祖母、母亲害怕的事。有一天晚上,外祖父和母亲吵过之后,母亲又去房客家了。外祖父却把外祖母狠狠的揍了一顿,几根粗发针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头皮,我鼓足勇气给她拔出时,发针都被戳弯了。外祖母央求我别告诉母亲,我答应了,但内心却充满了对外祖父的仇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报仇。顶楼的箱子里放着外祖父珍爱的十二张圣像,趁他不在意,我抓起几张跑到楼下,拿出剪刀,爬到吊床上动手剪圣人的头,我还未来得及剪第二张,外祖父来了,他准备狠狠揍我一顿时。母亲及时赶到,又从我口中得知外祖母被揍一事,外祖父因此感到很没面子。 为了阻止母亲与房客来往,外祖父把原来的房客撵走了。重新布置了房间,外祖父要请客。雅可甫舅舅也来了,还领来了一个独眼秃顶的钟表匠,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很丑并且古怪,可外祖父要把母亲嫁给他。在一个星期日的白天,钟表匠来了,外祖父强迫母亲去见他,母亲坚决不同意,并把外衣和裙子脱掉以示反抗,外祖父只好妥协了,外祖母很客气地把钟表匠送走了。母亲的抗婚获得了成功。 自从这事发生后,母亲立时坚强起来,腰杆挺直了,成了家中的主人。外祖父却变得不为人注意,他几乎不出门,老是坐在顶楼里读一本神秘的书,他和母亲说话比较温和了,发火也比较少了。 外祖父的箱子里放着许多珍贵的衣服和各种宝石项链,外祖父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母亲。母亲打扮的越来越漂亮了,她住在前屋的两个房间里,经常有客人出出进进,最常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彼得军官,另一个是耶甫盖尼,母亲后来和他给了婚。 热闹的圣诞节过后,母亲送我和米哈伊尔舅舅的儿子萨沙去上学。一个月后,萨沙开始逃学,把书包细心地埋在雪里。外祖父只得给我们雇了一个护送人。但萨沙终于跑掉了,他想去做强盗,因为继母、父亲,外祖父都不疼他。而我决定要做军官。 我出天花了,被放在后面的顶楼上,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我躺在那里听见家里越来越喧闹,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外祖母经常来看我,却不告诉我。 外祖母经常喝酒了,并且自动给我讲起我父亲的故事。 父亲九岁时成了孤儿,二十岁时已成为一个上好的细木匠,和我母亲偷偷相爱,私定终身。有一次,外祖母和母亲在花园里摘红莓,父亲越墙而过,来求婚。外祖母知道外祖父会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的,但又可怜这对年青人,决定让他们走,并约定一周后举行婚礼,当外祖父得知这件事并设法阻拦时,这对新人已站在了教堂的走廊上了。外祖父发誓从此不愿再见到父亲、母亲。 在我快要降生的时候,外祖父原谅了他们,父亲母亲搬来住在外祖父家。父亲是个活泼聪明的人,经常搞一些恶作剧。两个舅舅非常仇恨父亲。在一天晚上,他们把父亲骗到一个冰窟里,差点要了父亲的命。第二年开春,父亲、母亲坐第一次通航的轮船走了。 夜里我睡不着的时候,臆造出一些悲惨的故事,父亲总是独自一人,手里拿着棍子向什么地方走去。后面跟着一只长毛狗 母亲难得来看我,来了也是匆匆忙忙,在她身上有我不知道的新的变化。 有一天傍晚,我睡着了,当醒来时,我觉得两腿也苏醒了。我知道,我不久又可以走路了,这太好了。 母亲与马克辛莫夫结婚了。然后,他们就去莫斯科,把我留在外祖父家。 我与外祖父在花园里忙来忙去,外祖父休息的时候就对我说:“要学着能够独立工作,不要听别人摆布!要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地生活,可是要倔强的生活!谁的话都可以听,可是你以为怎么好就怎么做……”。 秋天,外祖父把房子卖了,并和外祖母分了家。不久,母亲与后父回来了,说家里失火,烧得一无所有,外祖父闷了一会儿,忽然对后父大声地说:“有风声传到我耳朵眼里,阁下,并没闹过什么火灾,是你打牌输光了……”。 我跟母亲住在一起,开始变野了。我每一次上街准被街上的孩子打得遍体伤痕。--打架是我唯一喜爱的娱乐,成为癖好。母亲用皮带抽我,但惩罚更激怒了我,下一次,我和小孩子打得更狂热,--母亲把我惩罚得也更利害。在我的心中常常地爆发那种对一切都怨恨的带炭气味的青色火苗,那股沉重的不满的感情,那种在这灰色的死气沉沉的无聊气氛中孤独的感觉,死灰似的在心中冒烟。 后父对我很严厉,不理睬我母亲,而且愈来愈常常和母亲吵架。 母亲生了一个小弟弟,叫萨沙,身体不好,在母亲第二个孩子生后不久就突然死了。 我已经上学了,一切都令我反感,只是后来的一个主教让我感到很亲切,很快乐。为了买童话书,我拿了家里的一卢布。虽然我并不想隐瞒拿钱,但还是被母亲打了一顿。学校的学生说我是小偷,于是,我不想再到学校去了。 一次,父亲打我母亲。他用腿踢她的胸口。争吵中,我知道父亲不知到什么女人家去了。我拿起一把刀子,向后父的腰全力刺去。母亲见了,惊叫一声,把后父推开了,仅刺伤了他的一点皮肉。他按着腰跑了。 后来,我对母亲说,我杀死后父,也杀死自己。我想,我会做到这一点的,不管怎样,我会试着这样做的。直到现在我还看见那只下贱的长腿,在空中来回摇摆,用脚尖踢女人的胸口。 我又搬到外祖父那里。外祖父和外祖母完全各过各的,样样都是分开的:今天是外祖母出钱买菜做午饭,明天就该外祖父买菜买面包,轮到他买的那天,午饭照例要坏些,外祖母买的全是好肉,而他总买些大肠、肝、肺、牛肚子。茶叶和糖各人保存个人的,连敬圣像点的长明灯的油也是各买各的。 看着外祖父的这些鬼把戏,我又好笑又厌恶,而外祖母只觉得可笑。 我也开始挣钱。每逢休息日,我就去捡牛骨头、破布、碎纸、钉子。 我和几个小伙伴一块儿捡破烂,到木材厂偷劈柴和木板,在这个村里,偷窃已经形成一种风气,不算是罪恶,而且对于半饱半饥的小市民差不多是唯一谋生的手段。 后父被解雇了,不知去向。母亲沉默而干瘦,小弟弟生病,身体弱得连大声哭都不能。 母亲越来越瘦。她那细长的身子,活象一棵折光了枝子的枞树。她完全变成哑巴了。有时,整整一天都是沉默地躺在角落里,渐渐地死去。她正在死去——这我当然是感觉到的,也是知道的。 母亲是在八月里一个星期五中午时分死的,后父刚回来,他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事情,外祖母和小弟弟已搬到他那里。 当人们向母亲的棺材撒干沙土的时候,外祖母象瞎子似的向乱坟堆走去,她碰到十字架上 ,磕破了脸…… 埋了母亲几天后.外祖父对我说:“ 喂,听我说,你不是一枚奖章,我脖子上不是挂你的地方,你到人问混饭吃去吧……” 于是我就到人间去了。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第三天,他还是那么躺着,不断地瘦了下去。 他脸黑了下来,指头也不能动了,嘴边儿上也不流血沫了。 他的天灵盖和两个耳朵旁,插着三支蜡烛,黄色的火光摇曳不定,照着他篷乱的头发。 叶芙格妮娅跪在地上哭着: “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宝贝……” 我感到特别冷,十分害怕。爬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姥爷穿着貉绒大衣,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穿带毛尾巴领子的皮大衣的姥姥、米哈伊尔舅舅、孩子们,还有很多生人,都涌了进来。 姥爸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 “混蛋!你们把一个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给毁了!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地板上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爷的脚。 他踢了我一脚,举起拳头向舅舅们挥舞着: “你们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几下,但是没有流泪: “他是你们的眼中钉,这我知道!” 唉,凡纽希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傻蛋! “我说,怎么办?嗯,怎么办?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两只手不停地摸着伊凡的脸和身子,搓他的手,盯着他的眼,把蜡烛都碰倒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发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圆睁,可怕地低吼着: “滚!滚出去可恶的畜生!” 除了姥爷,别人都出去了。 茨冈就这样死了。 无声无息地埋掉了。 人们渐渐地把他忘掉了